第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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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她幾乎喜極而泣的表情，杜司臣陡然感到心酸。
即使是只字片語也好，她只是想聽聽自己的讚美而已。
杜司臣知道自己的矛盾點在何處，他不喜歡演藝圈的工作搶走妹妹，所以他裝作漠不關心，想逼她放棄。
舞臺劇首演，杜司臣如他所說的沒有出席。
他送來幾個盛大瑰麗的花籃，與眾多經紀公司、唱片公司、天王巨星的祝賀花籃並排在一起。
卡片上寫著：“給最愛的妹妹”。
杜雲芊看著卡片，心中滿滿的惆悵。
杜司臣從來不會遷就別人，包括自己的妹妹。
當努力得不到杜司臣的讚美時，杜雲芊只能默默地將委屈藏在心裏，因為杜司臣曾經教導過她，情緒化的反應對於解決事情沒有幫助，他從來不會因為妹妹的哭泣而讓步。
經年累月下來，撒嬌無效，杜雲芊只好學會堅強。
不過，沒有現場觀看並不代表杜司臣不關心杜雲芊第一次演出的舞臺劇。
有人將一切記錄下來，毫無遺漏地呈交給杜司臣。
“大小姐最近一直悶悶不樂，雖然舞臺劇很成功，她卻不太開心，總經理要不要打個電話安慰大小家。”城仲瑄遞上一系列報告，包括舞臺劇的票房數字、新聞簡報、專業劇評。
“沒有影響工作，就沒有關系。”杜司臣不為所動。
“總經理，大小姐只是希望得到您的讚美，就算是只字片語也好。”
“即使是只字片語？”
“是的。”城仲瑄點頭。
杜司臣看自己的得力助手一眼，最近他頻頻透露出對杜雲芊的同情，讓杜司臣開始懷疑自己太過冷血。
城仲瑄在他身邊工作三年，表現一向出色，後來被派到杜雲芊身邊幫忙，在純真年代幫忙處理一些媒體公關的工作，也充當自己的耳目。
“大小姐很努力……”
“努力是成功最基本的條件，是我從小這麽教她的。”
“如果可以，請總經理出席明天的歌友會，大小姐一定會很高興……”城仲瑄大著膽子提議，他將一個信封放在辦公桌上。
“我知道了，你回那邊去吧！”杜司臣不置可否。
“是的。”
城仲瑄走了之後，杜司臣陷入很長的沈默。
讓妹妹傷心的罪惡感，杜司臣很久以前就開始感到麻木。
歷史可以追溯到他決定讓杜雲芊出國念書那年。孤單的女孩接到他的電話時，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，身為哥哥的他，沒有出聲安慰，僅是靜靜聽著她的哭聲，直到她哭累了，才用過分冷靜的聲音告訴她，他會每天考核她的課業進度，叮囑她沒有哭泣的時間。
他訂下了一個又一個目標，杜雲芊也努力做到，他試圖讓妹妹在忙碌中忘記家人不在身邊的孤單。
他不確定這個方法是否有效，但杜雲芊的課業的確突飛猛進，迅速趕上同齡孩子的程度，讓他刮目相看。
她是一個令他驕傲的妹妹，他回報她的卻從來不是疼愛。他提出各種要求、訂出嚴苛標準，刻意漠視她的努力。
偶爾，他會問自己，為什麽要如此不近人情？
他沒有找到答案，對杜雲芊的嚴格要求也從來沒有改變過。
在杜雲芊回國念書之後，他曾經試著想要當一個好哥哥，盡量回家吃晚餐，找時間陪在妹妹身邊。
當然，事情不盡然能如他計劃，偶爾也會有出國月餘，讓杜雲芊覺得孤單的時候。
就算杜雲芊委婉地表示委屈，他也不會表達絲毫愧疚，僅會淡淡地表示，“公事忙碌，你要體諒哥哥和爸媽。”
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對妹妹溫柔寵愛的哥哥，於是乎，再一次錯過杜雲芊舞臺劇的首場演出，並不是讓人太過驚訝的事情。讓秘書送幾個花籃，外加幾件昂貴的禮物，也就足夠彌補他沒有到場的過錯。
他並不相信真的會有人在意自己有沒有出席，包括杜雲芊。
罪惡感？她沒有那種多餘的情緒。
但這一次，他有一種奇妙的不安……尤其是回想到不就得清晨，杜雲芊訴說那個跟現實相差無幾的夢境。
杜司臣不是不能說，只是不想說。
一直以來，他與杜雲芊的關系是經由無數謊言串聯而成的。他一手建造這個虛幻的世界，以兄長的身份控制她的人生，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兄妹的關系會結束，謊言有被拆穿的一天。
杜司臣曾經跟父母商量過這件事，父母口徑一致，願意告訴杜雲芊真相。
“雲芊已經成年，事到如今，再隱瞞也沒有意義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杜司臣尚有疑慮。
“雲芊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，不能因為她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，就瞞著她一輩子。”
父母看似明理，實際上卻透露出他們對養女的毫不關心。將她撫養長大，已經盡了義務，他們不打算為她負責一輩子。
然而，對杜司臣來說，事情沒有這麽簡單。
現在的杜雲芊不受他的控制，不依賴他的金錢，如果連兄妹的名分也被剝奪，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麽？
他不諱言父母對杜雲芊疏於照顧，感情不熱絡，他又過於嚴厲，杜雲芊對自己一直以來只有懼怕，他從來就不是疼愛妹妹的好哥哥。他在杜雲芊眼中看到的，很多時候都是深深的戒心。
杜司臣相信，一旦解除親情的羈絆，杜雲芊就會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家，跟杜家完全斷絕關系。
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。
他寧可失去一切，也不願意失去這個他照料了多年的妹妹。
杜司臣拿起城仲瑄留下的信封，裏面有一張歌友會入場券。
時間是明天晚上。
“杜小姐，有人說要來拜訪你！”
在新專輯發售前，唱片公司決定先舉辦一場小型歌友會，幫杜雲芊的人氣加溫。開場前半小時，杜雲芊在休息室裏稍作休息，工作人員忽然在門外喊道。
“如果是記者的話，我現在不見。”
“不是記者，是你很熟悉的人。”
熟悉的人？
杜雲芊正疑惑，門外忽然有人接口，“是我！”
可以壓低的嗓音讓杜雲芊心一跳，她跳起身子開門，站在門口的，真是杜司臣。
歐洲名牌的西裝穿在他身上顯出他高挑勻稱的體態，淺淺的笑意讓他的面容更顯得俊美無儔。僅是站在陰暗的走廊上，杜司臣就仿佛自身會發光般，讓來往的工作人員看得目不轉睛。
“送你。”杜司臣將鮮花塞進杜雲芊懷中。
“哥怎麽知道……”
“是城仲瑄告訴我的，剛好我在這附近開會，所以繞過來……”
明明是特地來看她，卻得找個借口。
杜司臣忍不住嘲笑自己的不坦白，他笑了笑，伸手撫摸杜雲芊的頭發，“聽說你舞臺劇很成功？”
“是的，觀眾和劇評的反應很不錯。”杜雲芊露出微笑。
“辛苦了。”
“不會。”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“謝謝哥。”
杜雲芊的臉龐透出光亮，一瞬間流露出幸福的光芒。她眨了眨眼睛，將淚光擠回眼眶中，試著不讓自己失態。
看到杜雲芊幾乎喜極而泣的表情，杜司臣陡然感到心酸。
即使是只字片語也好，她只是想聽聽自己的讚美而已。
他卻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，還需要自己的部下來提醒他。
杜司臣知道自己的矛盾點在何處，他不喜歡演藝圈的工作搶走妹妹，也討厭杜雲芊為演藝工作過分努力的模樣，所以他裝作漠不關心，想逼杜雲芊放棄。
杜司臣張開手臂，杜雲芊楞了一下，像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。
對她的慢半拍反應有些氣惱，杜司臣索性上前一步，伸手把杜雲芊摟緊懷中。
將下巴壓在杜雲芊的頭頂，雙手占有性的在她背後環繞。杜雲芊掙紮了下，抗議自己無法呼吸，杜司臣才發現自己有多用力。
“等工作告一段落，回家多住幾天吧！家裏只有我一個人……。”
杜雲芊露出受寵若驚的微笑，“哥也會覺得寂寞嗎？”
“我是人，當然會有覺得孤單的時候。”
“以前總是我一個人在家，現在終於也讓哥倡導這種滋味了……”
杜雲芊笑得很溫柔，杜司臣卻第一次這麽真切感受到她的寂寞。他總是不斷的要她堅強，叫她忍受孤單，從不在意她的想法。
直到將她逼走，離開自己身邊，他還是不知道反省。
“哥。”
“怎麽？”
“謝謝你今天來看我。”
“不客氣。”
從杜雲芊懂事以來，總是這麽客氣且生疏的口氣跟他對話，杜司臣已經習慣了，今天才發現這一點也不像是兄妹的關系。
他們的對話沒有持續很久，工作人員來喚杜雲芊上臺。杜雲芊依戀地看了他幾眼，才在工作人員的簇擁下離開。
杜司臣默默地站在黑暗中，看著杜雲芊一步步離開自己。
這些年來，他們聚少離多，這是杜司臣第一次感覺到淡淡的寂寞。
杜雲芊高興了，在歌友會上格外賣力演出，歌迷反應熱烈，媒體也大篇幅報導。
杜司臣很滿意自己現身的成果，但看看回報給他的是什麽？
中午時分，杜司臣走進員工餐廳，想簡單地享用午餐，展現一下自己的親和力，許多員工看到杜司臣進門，連忙起身打招呼，但杜司臣置若罔聞，他的註意力被墻上的電視吸走。
畫面上，女記者滔滔不絕的話語中，提到了杜司臣最關心的名字。
他聽了幾句，才知道今天是杜雲芊的專輯首賣會。
杜雲芊在媒體和粉絲的期待下，在高樓頂層現身，隨即懸空而下，在自己的巨幅海報上簽名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杜司臣面色鐵青，忍不住脫口而出。
“總經理，大小姐真勇敢。”
“這次的新專輯我有預購，真期待大小姐這次的表演。”
“大小姐最近越來越漂亮了……”
周遭員工紛紛發表意見。
大家都知道杜司臣對妹妹的愛護，這個杜家大小姐的一顰一笑都可以影響到他的心情，所以言語中極盡吹捧之能事。
沒時間去管這些是真心誠意的評論，還是阿諛奉承之詞，杜司臣腦袋充血，瞪著電視熒幕，無法移開視線。
她到底在做什麽？
如果不是太多人在場，杜司臣早就破口大罵。
底下沒有安全網，身上除了繩索之外，沒有其他安全措施，她就這樣被吊在半空中，手上拿著筆，搖搖晃晃地在空中試著寫出放大版的名字。
她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？
“我不明白……”杜司臣喃喃自語，因為過度震驚，腦袋一片空白。
“總經理，你怎麽了？”
“在海報上簽名，這麽做有什麽意義？”
“這只是唱片公司的噱頭而已，最近很常見，現在明星這麽多，當然要設計一些花招來吸引觀眾。”
什麽花招，這根本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！
“太危險了！”
終於有人看出杜司臣神情不對，連忙解釋，“總經理，您放心，唱片公司都有替明星投保巨額保險。”
巨額保險？不管多少錢，都不能換他妹妹的一條命！
杜司臣看向回答的員工，目光犀利，幾個員工都嚇得低下頭。
整個簽名活動，只是短短的十分鐘，但每一分鐘都像是煎熬。
“她為什麽還不下來？”按捺著怒氣，杜司臣冷冷地說。
杜雲芊面帶微笑，朝下對觀眾與記者招手。高樓的風將她吹得左右搖晃，單薄的衣衫在狂風中飛舞，小小的身軀也隨之擺動。
“要讓記者多拍點照片嘛！曝光率越高，唱片公司越高興。”旁邊的員工試著解釋。
“她到底知不知道這很危險！”杜司臣怒道。
他氣死了！
杜雲芊當然知道，但她不會拒絕。
上次因為連續劇，她跳進游泳池假裝溺水，在寒流來襲的天氣裏連續拍了好幾個小時，弄到她身體失溫，最後送到醫院治療。
又有一次，因為劇情需要，她必須從高速駕駛的車內跳下，雖然有安全措施，但杜雲芊沒成功跳到墊子上，臉被粗糙的地面割傷，接下來的戲份都得靠化妝才能遮掩傷口……一次又一次，杜雲芊就是沒辦法避免這些危險行徑，卻也從來不會拒絕。
杜司臣假裝沒看見，不代表他沒有在背地裏跳腳。
畫面上，杜雲芊終於緩緩降落在地面，受到熱烈的掌聲歡迎。她解開繩索，像英雄一樣被迎上舞臺，開始簽名會。
杜司臣緩緩吐出一口氣，終於能放松心情。
真要命！這種畫面再多來幾次，他的壽命肯定會縮短，但他也不可能真的責備杜雲芊。
他想盡量維持自己旁觀者的形象，這角色卻越來越困難。
不行！他得找城仲瑄來談一談，透過他來解決這個問題。
要杜雲芊減少這種危險的工作，至少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，他不要再看到妹妹置身在這種隨時都會丟掉小命的狀態。
這種感覺很熟悉。
杜司臣回想起小時候，杜雲芊被綁架的意外，忍不住心有餘悸，那是他第一次察覺自己會失去她。
在她平安回來的那一天，他就暗自發誓，絕對不會讓杜雲芊再度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。
看完這些驚悚的畫面後，杜司臣早就失去吃飯的心情，他轉身離開，回到辦公室。
令人意外的，城仲瑄等在辦公室門口，見到他便沖上前。
“總經理，有一件急事要向您報告……”
現在才來報告，是不是太遲了一點？下次是不是要杜雲芊出了意外。他才會得到消息？
“我已經看到了。”白了城仲瑄一眼，杜司臣沒好氣地說。
他走近辦公室，城仲瑄跟進來，順手將門掩上，落了鎖。
“我們該怎麽處理？”城仲瑄面色緊繃，金邊眼鏡後面的眸光，透露出一絲緊張。
這不尋常，杜司臣當初拔擢城仲瑄擔任自己的助理，就是因為他有泰山崩於前不改其色的泰然，才剛從學校畢業，就擁有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沈穩寧靜，是一般年輕人很難見到的特質。
“你回去告訴杜雲芊，再也不許做這種危險的舉動，就算投保的金額再高，我也不許！”
這措辭太專制，也顯得太過關心，杜司臣想了想，又改口道，“不，你偷偷過濾她的工作，有危險場面的工作，事先跟對方公司溝通，將一切安排妥當，總之，我不想看到這種場面……”
花了幾秒中思考杜司臣的言語，城仲瑄知道他誤會了，於是大力搖頭，“總經理，不是的！是今天下午要刊發的八卦周刊，我事先拿到了一本……”
城仲瑄將八卦周刊放在杜司臣面前，封面上的標題馬上吸引住杜司臣的目光。
“杜雲芊並非杜家親生女兒！二十年身世秘辛！”
杜司臣啞然，說不出任何一句話。
“還沒發行嗎？有沒有辦法阻止？”
半晌，他擡起頭來，目光如炬地看向城仲瑄。
“已經沒辦法阻止了。”城仲瑄搖頭。
杜司臣鼓起勇氣看內容，但心情焦躁，根本沒心情逐字閱讀。
城仲瑄在一旁解說，“報道中說明大小姐並不是杜家親生女兒，杜家看似好心收養過世好友的孤女，實際上卻侵占了大小姐原本應該得到的遺產，而且背後牽涉龐大的商業利益……”
“有直接證據嗎？”
“雖然沒有直接證據，但記者探訪過許多當年為杜家服務的老員工，他們作證，那段期間杜夫人從來沒有懷孕過。”
杜司臣撫著額頭，對這發展感到絕望。
他將周刊推到一邊。
不行！他絕對不能讓杜雲芊看到這些內容，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有能力阻止了。
如果金錢可以解決，他願意付出所有，但他不可能控制為所欲為的媒體。
“雲芊在哪裏？”
慌亂問出口之後，杜司臣才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。
那是現場轉播，杜雲芊現在應該還在簽名會上。
他霍然站起，伸手取自己的外套。現在不是坐在這裏發愁的時候，他必須第一時間找到杜雲芊。
至少在媒體找上她之前，他必須先跟她說清楚。
“走！我們去找雲芊，我現在就要找到她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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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使是只字片語也好，她只是想聽聽自己的讚美而已。
杜司臣知道自己的矛盾點在何處，他不喜歡演藝圈的工作搶走妹妹，所以他裝作漠不關心，想逼她放棄。
舞臺劇首演，杜司臣如他所說的沒有出席。
他送來幾個盛大瑰麗的花籃，與眾多經紀公司、唱片公司、天王巨星的祝賀花籃並排在一起。
卡片上寫著：“給最愛的妹妹”。
杜雲芊看著卡片，心中滿滿的惆悵。
杜司臣從來不會遷就別人，包括自己的妹妹。
當努力得不到杜司臣的讚美時，杜雲芊只能默默地將委屈藏在心裏，因為杜司臣曾經教導過她，情緒化的反應對於解決事情沒有幫助，他從來不會因為妹妹的哭泣而讓步。
經年累月下來，撒嬌無效，杜雲芊只好學會堅強。
不過，沒有現場觀看並不代表杜司臣不關心杜雲芊第一次演出的舞臺劇。
有人將一切記錄下來，毫無遺漏地呈交給杜司臣。
“大小姐最近一直悶悶不樂，雖然舞臺劇很成功，她卻不太開心，總經理要不要打個電話安慰大小家。”城仲瑄遞上一系列報告，包括舞臺劇的票房數字、新聞簡報、專業劇評。
“沒有影響工作，就沒有關系。”杜司臣不為所動。
“總經理，大小姐只是希望得到您的讚美，就算是只字片語也好。”
“即使是只字片語？”
“是的。”城仲瑄點頭。
杜司臣看自己的得力助手一眼，最近他頻頻透露出對杜雲芊的同情，讓杜司臣開始懷疑自己太過冷血。
城仲瑄在他身邊工作三年，表現一向出色，後來被派到杜雲芊身邊幫忙，在純真年代幫忙處理一些媒體公關的工作，也充當自己的耳目。
“大小姐很努力……”
“努力是成功最基本的條件，是我從小這麽教她的。”
“如果可以，請總經理出席明天的歌友會，大小姐一定會很高興……”城仲瑄大著膽子提議，他將一個信封放在辦公桌上。
“我知道了，你回那邊去吧！”杜司臣不置可否。
“是的。”
城仲瑄走了之後，杜司臣陷入很長的沈默。
讓妹妹傷心的罪惡感，杜司臣很久以前就開始感到麻木。
歷史可以追溯到他決定讓杜雲芊出國念書那年。孤單的女孩接到他的電話時，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，身為哥哥的他，沒有出聲安慰，僅是靜靜聽著她的哭聲，直到她哭累了，才用過分冷靜的聲音告訴她，他會每天考核她的課業進度，叮囑她沒有哭泣的時間。
他訂下了一個又一個目標，杜雲芊也努力做到，他試圖讓妹妹在忙碌中忘記家人不在身邊的孤單。
他不確定這個方法是否有效，但杜雲芊的課業的確突飛猛進，迅速趕上同齡孩子的程度，讓他刮目相看。
她是一個令他驕傲的妹妹，他回報她的卻從來不是疼愛。他提出各種要求、訂出嚴苛標準，刻意漠視她的努力。
偶爾，他會問自己，為什麽要如此不近人情？
他沒有找到答案，對杜雲芊的嚴格要求也從來沒有改變過。
在杜雲芊回國念書之後，他曾經試著想要當一個好哥哥，盡量回家吃晚餐，找時間陪在妹妹身邊。
當然，事情不盡然能如他計劃，偶爾也會有出國月餘，讓杜雲芊覺得孤單的時候。
就算杜雲芊委婉地表示委屈，他也不會表達絲毫愧疚，僅會淡淡地表示，“公事忙碌，你要體諒哥哥和爸媽。”
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對妹妹溫柔寵愛的哥哥，於是乎，再一次錯過杜雲芊舞臺劇的首場演出，並不是讓人太過驚訝的事情。讓秘書送幾個花籃，外加幾件昂貴的禮物，也就足夠彌補他沒有到場的過錯。
他並不相信真的會有人在意自己有沒有出席，包括杜雲芊。
罪惡感？她沒有那種多餘的情緒。
但這一次，他有一種奇妙的不安……尤其是回想到不就得清晨，杜雲芊訴說那個跟現實相差無幾的夢境。
杜司臣不是不能說，只是不想說。
一直以來，他與杜雲芊的關系是經由無數謊言串聯而成的。他一手建造這個虛幻的世界，以兄長的身份控制她的人生，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兄妹的關系會結束，謊言有被拆穿的一天。
杜司臣曾經跟父母商量過這件事，父母口徑一致，願意告訴杜雲芊真相。
“雲芊已經成年，事到如今，再隱瞞也沒有意義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杜司臣尚有疑慮。
“雲芊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，不能因為她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，就瞞著她一輩子。”
父母看似明理，實際上卻透露出他們對養女的毫不關心。將她撫養長大，已經盡了義務，他們不打算為她負責一輩子。
然而，對杜司臣來說，事情沒有這麽簡單。
現在的杜雲芊不受他的控制，不依賴他的金錢，如果連兄妹的名分也被剝奪，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麽？
他不諱言父母對杜雲芊疏於照顧，感情不熱絡，他又過於嚴厲，杜雲芊對自己一直以來只有懼怕，他從來就不是疼愛妹妹的好哥哥。他在杜雲芊眼中看到的，很多時候都是深深的戒心。
杜司臣相信，一旦解除親情的羈絆，杜雲芊就會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家，跟杜家完全斷絕關系。
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。
他寧可失去一切，也不願意失去這個他照料了多年的妹妹。
杜司臣拿起城仲瑄留下的信封，裏面有一張歌友會入場券。
時間是明天晚上。
“杜小姐，有人說要來拜訪你！”
在新專輯發售前，唱片公司決定先舉辦一場小型歌友會，幫杜雲芊的人氣加溫。開場前半小時，杜雲芊在休息室裏稍作休息，工作人員忽然在門外喊道。
“如果是記者的話，我現在不見。”
“不是記者，是你很熟悉的人。”
熟悉的人？
杜雲芊正疑惑，門外忽然有人接口，“是我！”
可以壓低的嗓音讓杜雲芊心一跳，她跳起身子開門，站在門口的，真是杜司臣。
歐洲名牌的西裝穿在他身上顯出他高挑勻稱的體態，淺淺的笑意讓他的面容更顯得俊美無儔。僅是站在陰暗的走廊上，杜司臣就仿佛自身會發光般，讓來往的工作人員看得目不轉睛。
“送你。”杜司臣將鮮花塞進杜雲芊懷中。
“哥怎麽知道……”
“是城仲瑄告訴我的，剛好我在這附近開會，所以繞過來……”
明明是特地來看她，卻得找個借口。
杜司臣忍不住嘲笑自己的不坦白，他笑了笑，伸手撫摸杜雲芊的頭發，“聽說你舞臺劇很成功？”
“是的，觀眾和劇評的反應很不錯。”杜雲芊露出微笑。
“辛苦了。”
“不會。”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“謝謝哥。”
杜雲芊的臉龐透出光亮，一瞬間流露出幸福的光芒。她眨了眨眼睛，將淚光擠回眼眶中，試著不讓自己失態。
看到杜雲芊幾乎喜極而泣的表情，杜司臣陡然感到心酸。
即使是只字片語也好，她只是想聽聽自己的讚美而已。
他卻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，還需要自己的部下來提醒他。
杜司臣知道自己的矛盾點在何處，他不喜歡演藝圈的工作搶走妹妹，也討厭杜雲芊為演藝工作過分努力的模樣，所以他裝作漠不關心，想逼杜雲芊放棄。
杜司臣張開手臂，杜雲芊楞了一下，像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。
對她的慢半拍反應有些氣惱，杜司臣索性上前一步，伸手把杜雲芊摟緊懷中。
將下巴壓在杜雲芊的頭頂，雙手占有性的在她背後環繞。杜雲芊掙紮了下，抗議自己無法呼吸，杜司臣才發現自己有多用力。
“等工作告一段落，回家多住幾天吧！家裏只有我一個人……。”
杜雲芊露出受寵若驚的微笑，“哥也會覺得寂寞嗎？”
“我是人，當然會有覺得孤單的時候。”
“以前總是我一個人在家，現在終於也讓哥倡導這種滋味了……”
杜雲芊笑得很溫柔，杜司臣卻第一次這麽真切感受到她的寂寞。他總是不斷的要她堅強，叫她忍受孤單，從不在意她的想法。
直到將她逼走，離開自己身邊，他還是不知道反省。
“哥。”
“怎麽？”
“謝謝你今天來看我。”
“不客氣。”
從杜雲芊懂事以來，總是這麽客氣且生疏的口氣跟他對話，杜司臣已經習慣了，今天才發現這一點也不像是兄妹的關系。
他們的對話沒有持續很久，工作人員來喚杜雲芊上臺。杜雲芊依戀地看了他幾眼，才在工作人員的簇擁下離開。
杜司臣默默地站在黑暗中，看著杜雲芊一步步離開自己。
這些年來，他們聚少離多，這是杜司臣第一次感覺到淡淡的寂寞。
杜雲芊高興了，在歌友會上格外賣力演出，歌迷反應熱烈，媒體也大篇幅報導。
杜司臣很滿意自己現身的成果，但看看回報給他的是什麽？
中午時分，杜司臣走進員工餐廳，想簡單地享用午餐，展現一下自己的親和力，許多員工看到杜司臣進門，連忙起身打招呼，但杜司臣置若罔聞，他的註意力被墻上的電視吸走。
畫面上，女記者滔滔不絕的話語中，提到了杜司臣最關心的名字。
他聽了幾句，才知道今天是杜雲芊的專輯首賣會。
杜雲芊在媒體和粉絲的期待下，在高樓頂層現身，隨即懸空而下，在自己的巨幅海報上簽名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杜司臣面色鐵青，忍不住脫口而出。
“總經理，大小姐真勇敢。”
“這次的新專輯我有預購，真期待大小姐這次的表演。”
“大小姐最近越來越漂亮了……”
周遭員工紛紛發表意見。
大家都知道杜司臣對妹妹的愛護，這個杜家大小姐的一顰一笑都可以影響到他的心情，所以言語中極盡吹捧之能事。
沒時間去管這些是真心誠意的評論，還是阿諛奉承之詞，杜司臣腦袋充血，瞪著電視熒幕，無法移開視線。
她到底在做什麽？
如果不是太多人在場，杜司臣早就破口大罵。
底下沒有安全網，身上除了繩索之外，沒有其他安全措施，她就這樣被吊在半空中，手上拿著筆，搖搖晃晃地在空中試著寫出放大版的名字。
她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？
“我不明白……”杜司臣喃喃自語，因為過度震驚，腦袋一片空白。
“總經理，你怎麽了？”
“在海報上簽名，這麽做有什麽意義？”
“這只是唱片公司的噱頭而已，最近很常見，現在明星這麽多，當然要設計一些花招來吸引觀眾。”
什麽花招，這根本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！
“太危險了！”
終於有人看出杜司臣神情不對，連忙解釋，“總經理，您放心，唱片公司都有替明星投保巨額保險。”
巨額保險？不管多少錢，都不能換他妹妹的一條命！
杜司臣看向回答的員工，目光犀利，幾個員工都嚇得低下頭。
整個簽名活動，只是短短的十分鐘，但每一分鐘都像是煎熬。
“她為什麽還不下來？”按捺著怒氣，杜司臣冷冷地說。
杜雲芊面帶微笑，朝下對觀眾與記者招手。高樓的風將她吹得左右搖晃，單薄的衣衫在狂風中飛舞，小小的身軀也隨之擺動。
“要讓記者多拍點照片嘛！曝光率越高，唱片公司越高興。”旁邊的員工試著解釋。
“她到底知不知道這很危險！”杜司臣怒道。
他氣死了！
杜雲芊當然知道，但她不會拒絕。
上次因為連續劇，她跳進游泳池假裝溺水，在寒流來襲的天氣裏連續拍了好幾個小時，弄到她身體失溫，最後送到醫院治療。
又有一次，因為劇情需要，她必須從高速駕駛的車內跳下，雖然有安全措施，但杜雲芊沒成功跳到墊子上，臉被粗糙的地面割傷，接下來的戲份都得靠化妝才能遮掩傷口……一次又一次，杜雲芊就是沒辦法避免這些危險行徑，卻也從來不會拒絕。
杜司臣假裝沒看見，不代表他沒有在背地裏跳腳。
畫面上，杜雲芊終於緩緩降落在地面，受到熱烈的掌聲歡迎。她解開繩索，像英雄一樣被迎上舞臺，開始簽名會。
杜司臣緩緩吐出一口氣，終於能放松心情。
真要命！這種畫面再多來幾次，他的壽命肯定會縮短，但他也不可能真的責備杜雲芊。
他想盡量維持自己旁觀者的形象，這角色卻越來越困難。
不行！他得找城仲瑄來談一談，透過他來解決這個問題。
要杜雲芊減少這種危險的工作，至少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，他不要再看到妹妹置身在這種隨時都會丟掉小命的狀態。
這種感覺很熟悉。
杜司臣回想起小時候，杜雲芊被綁架的意外，忍不住心有餘悸，那是他第一次察覺自己會失去她。
在她平安回來的那一天，他就暗自發誓，絕對不會讓杜雲芊再度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。
看完這些驚悚的畫面後，杜司臣早就失去吃飯的心情，他轉身離開，回到辦公室。
令人意外的，城仲瑄等在辦公室門口，見到他便沖上前。
“總經理，有一件急事要向您報告……”
現在才來報告，是不是太遲了一點？下次是不是要杜雲芊出了意外。他才會得到消息？
“我已經看到了。”白了城仲瑄一眼，杜司臣沒好氣地說。
他走近辦公室，城仲瑄跟進來，順手將門掩上，落了鎖。
“我們該怎麽處理？”城仲瑄面色緊繃，金邊眼鏡後面的眸光，透露出一絲緊張。
這不尋常，杜司臣當初拔擢城仲瑄擔任自己的助理，就是因為他有泰山崩於前不改其色的泰然，才剛從學校畢業，就擁有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沈穩寧靜，是一般年輕人很難見到的特質。
“你回去告訴杜雲芊，再也不許做這種危險的舉動，就算投保的金額再高，我也不許！”
這措辭太專制，也顯得太過關心，杜司臣想了想，又改口道，“不，你偷偷過濾她的工作，有危險場面的工作，事先跟對方公司溝通，將一切安排妥當，總之，我不想看到這種場面……”
花了幾秒中思考杜司臣的言語，城仲瑄知道他誤會了，於是大力搖頭，“總經理，不是的！是今天下午要刊發的八卦周刊，我事先拿到了一本……”
城仲瑄將八卦周刊放在杜司臣面前，封面上的標題馬上吸引住杜司臣的目光。
“杜雲芊並非杜家親生女兒！二十年身世秘辛！”
杜司臣啞然，說不出任何一句話。
“還沒發行嗎？有沒有辦法阻止？”
半晌，他擡起頭來，目光如炬地看向城仲瑄。
“已經沒辦法阻止了。”城仲瑄搖頭。
杜司臣鼓起勇氣看內容，但心情焦躁，根本沒心情逐字閱讀。
城仲瑄在一旁解說，“報道中說明大小姐並不是杜家親生女兒，杜家看似好心收養過世好友的孤女，實際上卻侵占了大小姐原本應該得到的遺產，而且背後牽涉龐大的商業利益……”
“有直接證據嗎？”
“雖然沒有直接證據，但記者探訪過許多當年為杜家服務的老員工，他們作證，那段期間杜夫人從來沒有懷孕過。”
杜司臣撫著額頭，對這發展感到絕望。
他將周刊推到一邊。
不行！他絕對不能讓杜雲芊看到這些內容，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有能力阻止了。
如果金錢可以解決，他願意付出所有，但他不可能控制為所欲為的媒體。
“雲芊在哪裏？”
慌亂問出口之後，杜司臣才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。
那是現場轉播，杜雲芊現在應該還在簽名會上。
他霍然站起，伸手取自己的外套。現在不是坐在這裏發愁的時候，他必須第一時間找到杜雲芊。
至少在媒體找上她之前，他必須先跟她說清楚。
“走！我們去找雲芊，我現在就要找到她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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